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锦心:
(上)

     杏花时候,庭下双梅瘦,天边流霞凝碧袖,相思一叶未曾休。 
     琴姐姐的信依旧是淡淡的平安,淡的如护城河边那一抹悄然吐绿的烟柳,她说,她终于查那个刺客了,还好,没有交手,放开了握紧的书信,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其实我好想她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外面的趣事,我的世界里永远只有风情和小宝他们几个,从文华殿到奉天殿;从正阳门到宣武门,这就是我所有的一切,我多想象她一样可以随意的来去,可是我不能,我每天有的只是吃不完的药,看不完的书
 
  夜,已深,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龙涎香的气息伴着地面上流淌着朦胧的雾蔼,若隐若现。低垂的锦幔边高高举起的儿臂粗的红烛已是泪痕斑斑,值事的小太监歪着身子靠在门口已经睡熟了。
 
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我悄悄提了盏碧绡灯笼去往东南面的梅园,那里是宫里的禁地。天启年间,姐姐曾经带回一个受了伤的男人,把那片园子送给他暂时居住,那个人始终戴着斗笠,垂着黑纱,我不知道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甚至连他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只是知道,那一年里,园子里遍植了梅花,都是从各地搜寻来的孤品。他究竟是谁?每次我问姐姐的时候,她总是一笑,说那是个丢了灵魂在四处寻找的人,寻找灵魂?人丢了灵魂还能找的到吗?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站在小园的门口,月洞门的狮头环上加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姐姐他们进出都不需要走这个门了,可我不懂他们那些所谓的武功。我拔下盘着发髻的莲花簪,拧出金色的花蕊,这便是开启这把锁唯一的钥匙。满头青丝垂落身后的时候,锁在轻微的“咔哒”声里弹开了。

 
“梅影疏斜月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喜欢在着万籁俱寂的夜里独自守着这满园的花。宫里有很多园子,每一处都种植着不同季节的花,开的妖娆、开的寂寞。攀下一枝梅花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个新近被封了贵人名叫暗香的女子,端庄温柔的模样,如这花一样在静夜中独自绽放着。静夜暗香,美丽、温柔、寂寞而无奈。

 
弹指年华刹那间,红颜渐老。莫说是一个贵人,就是贵妃、皇贵妃又如何?五哥登基以来,终日忙着处理政务,根本无心女色。我也听说暗香在入宫前就有了心上人,可宫门一入深似海,任你再情深意重,也只能用一句“不求天长地久,只惜曾经拥有”,聊以自慰罢了。这宫里的事情,没有一样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也只能将一身才情,托与半弯残月。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命。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鹅毛般的雪从空中纷纷扬扬飘落,如同白日里飘飞的柳絮.柳絮带着春天轻盈的思绪,明媚的梦境;雪花带来的却是的飘散于天界的哀伤,冰封的泪水。我有些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雪,然而,这满园的梅,却在这片花雨中显得格外妖娆。
 
站在花园中,伸出手,接着一片又一片从空中飞落的雪花,看她们美丽的躯体在我的掌心里安静的化做一小滩温暖的水,象一滴滴忧伤的泪。静静的感受着那种凝结满寒气的悲哀,思念,伤心,期盼,心痛,无奈.

  “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低低的吟了一声。

 这人生是否也如这花一样,至少这花零落后还有我记起,可他日我离去后还有谁能记得我?轻轻的叹了口气,雪花落进脖子的时候带来一阵凉意,我轻轻拢了拢衣领。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这句词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惊散了我手中的梅。已是夜半,深禁的宫闱中如何还能有闲杂之人随意出入?
 
“呵呵,你是这宫里的妃子么?”一阵微风过处,眼前的年轻男子眉目英挺,一袭玄色的衣裳和夜色融为一体,在飘扬的雪中更显得落落大方。站立在我面前的时候竟然高出我一个头还要多。
 
“那你又是何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宫里的禁地吗?”我歪着头,不甘示弱的反问。
 
“你既然来得,我又如何来不得?”他将一枝梅随意的捏在指间,轻轻的嗅着,几丝发散落在他的脸上,半斜的眼眸里笑意盎然又带着几分邪气,而那笑,似乎能融化一切寒冷。
 
我不再言语,转过身子蹲下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梅花准备回去。习惯了独处,除了和姐姐还有风情说话多一些,其余的时候总是很安静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在这种地方,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步步杀机,一个不注意没人知道会惹上什么。我抱了满怀的梅花往院门方向走去。
 

  “等等,你别走,告诉我你是谁?”

“冷月一弯妃子笑,无人知是暗香来。我只是这深宫里无数妃子中的一个。”梅花安静的搂在怀里,暗香盈袖,白色的裙裾在风里飘动宛如这簇盛开的梅。
“叫我梅妃好了。”

  “梅妃,这名字怎么和大唐时候那个什么谁一样啊。我叫村雨,哈哈,你还不如叫雨妃好了,明晚三更还在此等你,明天不来还有后天,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风吹散了他下面的话,只送来了那个不算承诺的约定。

      (下)

                       

    十五青娥诵孝经,娇羞字句未分明,纤纤不忍教扳著,夜雨街头唱太平。

梅园里遇到的男人是谁?村雨?所有王公伯侯中似乎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宫里的侍卫里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闯禁地。那他,究竟又是谁?我在满室的梅花香气里枕着那一抹邪邪的笑意,在猜测中终于恍恍惚惚的睡去。
 
四更天的时候,突然被一阵扑啦啦的羽翅扑打窗棂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透过低垂的薄纱幔帐,看见床前悬着的镂空雕刻的明珠内,沉香半残,莹莹的珠光伴着断断续续青色的烟雾,在夜色里黯淡的闪耀着。
 
远远的宫墙外传来纤细而略带几分凄凉的唱更声:“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微微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又是哪个宫人触怒了天颜,被罚提铃值更。宫里人员繁杂,虽然一再精简,仍设有嫔妃八十,宫娥婢女更是多达九千余人。选秀的时候,帝王、太子妃和普通的宫娥,都以色为重,而惟独这女官,必须以文章为主,因此宫里六局一司将近300多名女官无不是满腹才情。只是这才情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过是惆怅烦恼的根源而以,很多时候,我更愿意看着阶下的花花草草发呆,任由脑子里空空一片。
 
自太祖以来,为了防止外戚干涉政务,宫里值事的女官皆由江浙两府家世清白的百姓家挑选而来,在宫里宫外没有半分依靠,看似体面的表象下,也不过将落寞掩去,只一心盼着熬到出宫的日子。这提铃之罚看似荒诞可笑,但又有几人能尝透那更阑夜深时候独自徘徊的寂寞和孤独?直到那声音远远的往月华门方向去了,我才突然想起……难道、难到是墨凝回来了?心头一惊,顾不得披衣,赤着足就从床上跳下来,冲向窗户。
 
呼啸的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真的是墨凝,一身羽翼被融化了的雪打湿的油光可鉴,焦急而烦躁的在面前走来走去,我急忙取下竹管内的信,转身往灯边走去,边走边拆看,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里,难道,姐姐她……,全然不顾那一霎雪花从大开的窗户中飘落,寒冷了一室的温柔。
 
字迹潦草,看样子写的相当仓促,寥寥数语,只是让我赶紧去找两味药,千年人参和雪莲,这参倒也罢了,只是这雪莲……而且只有三天时间,到底怎么了也不说清楚,急死人了。
 

“小宝……小宝……”

我顺手拿起根缎带把头发束在身后,一边匆忙套上衣裳,一边提高了嗓子叫着小宝的名字。跨出门槛的时候看见他提着个灯笼揉着松惺的睡眼急急忙忙的从走廊那头跑过来。
 
“陪我去趟圣济殿的御药房。”
 
“啊,这么晚了,又下那么大的雪,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是我给您去太医院叫个太医过来瞧瞧吧?”
 
“瞧什么?我又没病,你咒我么?”我瞪了他一眼。
 
  “那……”
  “叫你去就去好了,哪那么多问题?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再多嘴,明儿就把你撵了出去。”我不耐烦的回答,一只脚已经跨出园门。
 
   小宝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紧紧的跟着,不经意间看见他露在伞外的整个身子都积满了雪花,突然心里很歉意,他也还是个孩子,我不该那么凶他。
“对不起。”我低低的说。
 
宝儿突然一楞:“您,您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快走啦,这副毛毛糙糙、慌里慌张的样子,赶一会儿天亮了被早朝的大爷们撞见就麻烦了。”
 
“天下太平……啊!!”光顾着和小宝说话,突然间和对面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蓝司饰!!!!”我瞪着眼前容颜清秀憔悴的女子吃惊的叫起来。“你怎么……?我先不和你说了,有什么回头我来找你。”说完继续往圣济殿的方向赶去。
 
水蓝,她在尚饰司当司饰,做事细心谨慎,一直很得香妃的赏识,加上又是同乡。算是心腹之人,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我一路走一路思躇,猛的一抬头,御药房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匾额已经高高的悬在面前了。
 
几个药童原本东倒西歪的靠在桌子边打着瞌睡,看见我们进来后赶紧一溜低头垂手站在一边。我看了一眼:“把内药库打开。”只见中间跑出个微胖的小太监,从腰里拿出串钥匙打开了内药库的门,一阵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我焦急的站在药柜前看着小宝上上下下的翻找着,末了他一摊手和我说没有要找的东西,我突然就急了起来,叫过那个小胖子厉声问道:“前儿西域进贡的那些药材都被你们私藏了?”
 

“没,没、没有,都在另一间屋子里收着,昨儿刚重新造好了册子,钥匙在郎公公手里亲自掌管着,整理好了。”小胖子一边说一边给门口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他赶紧顺着门跑了出去。
 

一盏茶的工夫,那加盖着大红朱砂的“圣济殿御药关防”大印的一纸薄笺换来了姐姐要的东西,当我微笑着接过那散发着清苦香气的药材的时候,心里稍许松了口气,不觉身上起了一层冷汗。门外,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停了,天色微明,雪落在金色的琉璃瓦上黄白相间,显得庄严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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